第二十六章 鼎足三分-《剑海鹰扬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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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尚未转身,内间传出一阵温柔娇弱的声音,道:“罗公子,请进来吧!”

    罗廷玉站在外,道:“小姐尚未入睡么?”

    端木笑道:“你进来吧!”

    罗廷玉双肩一皱,转头向崔阿伯望了一眼。

    那老人微微一笑,道:“罗公子敢是害怕么?”

    罗廷玉摇摇头,道:“端木小姐目下的声音显得十分虚弱,会不会是玉体违和,抱恙卧床?若是如此,在下岂能扰她静养?”

    崔阿伯一怔,道:“罗公子好细的心,不过我家小姐还好,大概是早先受了一点惊之故!你进去跟她谈谈,她定然会好得多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道:“她受了什么惊?”

    崔阿伯道:“我家小姐眼见严无畏不顾她的安危,麾众来犯,是以着恼,打算出手助你。但被吉祥大师师徒所梗,受了一场虚惊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想不到有这等事,怔了一怔,道:“原来如此,端木小姐虽然未曾达到愿望,但在下仍然心领此情。”

    他随即拨而入,只见一灯荧荧,榻上一个美人,拥衾倚枕而坐,长发披垂,大有娇弱不禁之态。

    端木芙伸出纤手,拍一拍床沿,道:“公子请到这厢坐谈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磊落胸怀,不知拘谨为何物,当下趋前,坐在床边。不仅如此,他还伸手执住端木芙柔夷,轻轻的放回衾被之内,无言之中,已表现出他的关怀。

    端木芙轻轻叹息一声,把被衾内的玉手又拿出来,放在眼前瞧看,口中缓缓的道:“我自从成长以来,还是第一次被男人碰到我的手呢!”

    罗廷玉道:“那么在下太失礼了。”

    端木笑道:“不!罗公子别这么说,你如若心中存有男女之见,又或是对我另有情意,我相信你决不敢这般安然的碰触我的手,对也不对?”

    罗廷玉点点头,她又叹口气,道:“我虽是自负聪明,可是对于你和秦仙子姊姊之间的感情,实在测之不透。此外,疏勒国师送给你的姬妾蒙娜夫人,你如何处置?也是使我很感到莫测高深之事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寻思一下,才道:“端木小姐何必在这等事上,伤精费神?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:“以公子的丰神气慨,人品声望,天下女子,谁能不关心呢?我亦何能例外?”

    她突然间赤裸裸说出心中之言,罗廷玉虽是酒脱大方之人,也不由得骇了一跳,瞠目而视。

    端木芙柔声道:“你何以这般吃惊?”

    罗廷玉道:“我……没有什么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:“我可要先让你瞧过全貌,才谈下去么?”

    罹廷玉更是一惊,忙道:“不!端木小姐,你不肯以全貌示人,定有难言之隐,在下不看也罢!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:“但对你却不必遮瞒啊!”

    罗廷玉深吸一口气,让自己恢复冷静,才道:“在下目前正值多事之秋,实在不敢卷入小姐的漩涡中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点点头,但动作娇弱得很,使人见而生怜。罗廷玉尽力使自己保持平静的心境,虽然他得费上很大的力量。

    两人默默对觑片刻,罗廷玉才道:“端木小姐,请问你可有一个芳名蓉的妹子么?”

    端木芙摇摇头,道:“没有,你何以忽有此问?”

    罗廷玉耸耸肩,道:“那么她竟是假冒的了,下次我如若有机会碰见她,定要略施教训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:“她假冒作我的妹子,有何用意?”

    罗廷玉道:“她不但假冒是令妹,以前更假扮是你呢!”

    端木芙微微一笑,道:“假如她再不收手,我看她自然会遭到报应,罗公子不必替我气恼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掩不住满面困惑之色,颗然这个娇美的女孩子,使他更加感到神秘莫测了。

    端木芙不知如何,竟硬不起心肠依照原定计划去戏弄这个男人,当下轻轻说道:“罗公子,你夤夜过访,想来不会单单是为了谈这个女孩子而来的吧?”

    罗廷玉道:“虽然不是单单为了她,但与她却有看极密切的关系!只缘她刚刚离开此地,在下便来找你了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哦了一声,道:“罗公子真是值得自傲,此地戒备森严,她身为敌方之人,居然敢冒夜拜访,这等勇气,岂易多睹?”

    罗廷玉苦笑一下,道:“小姐别取笑了,她从在下这儿,取去了一件物事,以致在下前此夸下的海口,无法做到了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:“你说你已无法在十招之内,赢得吉祥大师,是也不是?如果此言属实,对我来说,有利无害,只不知公子何以在事前漏出来?”

    罗廷玉沉吟一下,心想:“她虽是受了吉祥大师的惊吓,但她既然表明了态度、立场,我还能向她求助么?”

    此念一生,顿时改变了主意,道:“那是因为那位姑娘以你的形貌出现,因是之故,特地来此询问一声而已!既然小姐已经晓得,在下无庸多说,就此告辞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突然伸手,抓住他那坚实宽厚的手掌,不让他站起身。自然罹廷玉乃是不好意思躲开,不然的话,端木芙休想碰到他一下。

    她的纤手全无气力,柔软中带看微冷之感。罗廷玉道:“小姐有何见教?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:“见教可不敢当,我只是想知道,公子你凭什么生出向我求助之心?换句话说,你怎会觉得我肯帮你呢?”

    罗廷玉料不到她忽然单刀直入地询问,而声音态度都很恳切真诚,绝无丝毫嘲笑戏弄的意味。因此他心中并无难过之感,只不过她提出的这个问题,却是连他自己也正在怀疑自问,如何回答得出?他摇摇头,坦率地道:“我不知道,小姐对此可有高见?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:“以找的分析,这自然与我们相逢以后,我一直都在帮你的情形有关,或者再加上一点点你认为我已爱上了你这种感觉,所以不须多想,便迳来找我商量了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微微一笑,道:“在下平生不敢如此的不自量力,竟敢妄想看小姐对我有情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轻轻道:“那不是妄想,更非不自量力。事实上你真是天下少女的梦中情人,假如我不是形禁势格,也会用尽法子,希望能嫁给你呢!”

    罗廷玉道:“小姐这话姑勿论是真是假,但这个题目咱们不必再谈下去了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的手一直没放,因此罗廷玉无法起身。她静静的瞅着他,清澈的眼波中,透露出无限情意,也含蕴看怅惘之意。

    他轻轻道:“小姐为何这般看着我?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:“你此刻心中对我没有敌意,因此,神色中自然而然有一种亲切关怀的味道。等到有一天,我们当真成了对头,再相见之时,气氛味道自是全然不同。试想我焉能不珍惜现在,多看你几眼呢?”

    她那娇柔甜美的声音,在房中萦绕,使人生出如梦如幻的旖旎之感,罗廷玉虽然是百金钢,却也不禁化为绕指之柔。

    他默然想道:“与霜波在一起,风味迥异。端木芙实在有一股纯女性的柔婉可爱的味道,使人迷醉。

    他轻轻抚摸她那只柔若无骨的纤手,心中充满了柔情和怜爱之意。假如端木芙这刻向他要求任何帮助,他都会拍胸一口答应下来。

    端木芙缓缓道:“罗公子,我的确很愿意帮助你。”

    她不但不向他要求什么,反而答应相助,这使罗廷玉激发出一种异常的情绪,决然摇头道:“不必了,在下还不一定不能在十招内胜那吉祥大师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叹道:“唉!大凡是英雄人物,一定很难伺候,你看,等到我愿意帮你了,你反而推辞啦?”

    罗廷玉道:“在下有负盛意,甚感歉疚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:“你敢是以为我不能指出你如何取胜之法么?说来你也许不信,我本身武功虽然有限得很,但我却懂得很多很多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道:“只不知小姐可曾听过‘一功十四剑’这个名称没有?”

    端木芙点头道:“听过!那是一种奇异的功夫和十四招剑法,相辅而成,剑道之中,可以称绝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道:“吉祥大师的剑法,是不是这邪功魅剑呢?”

    端木芙内心一震,忖道:“原来这一功十四剑,又称邪功魅剑。则我端木世家所传剑法,一定不是这一种了?不过话说回来,假如不是如此上乘卓绝的剑术,又岂能在武林中独树一帜,威震诸大门派?”

    她心中念头电转,口中却应道:“不错,吉祥大师修习的正是这一门剑术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沉吟道:“这样说来,那个假冒你的女孩子,竟是与吉祥大师的关系十分密切了!据我所知,这一门邪功魅剑,深奥异常,他们皆难自练成功,而是与严无畏有关。因此,严无畏竟是掌握了这门秘艺之人了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:“严无畏以七杀杖雄霸天下,未闻他以剑术擅长,公子这个推论,其中必有疏漏之处。”

    罗廷玉道:“不然,以严无畏的成就,纵然是得到了天下无双的绝艺,终究没有什么大用。试想,他焉会抛弃了他原有的成就,改习别的功夫?因此之故,严无畏不以剑道鸣世,并不足奇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凛然想道:“然则我端木世家的仇人,又可加上独尊山庄这一派了?虽然于情于理,独尊山庄都不会是我家的仇人,何况他大可以早早取我性命,以绝后患。而他并没有这样做,可见得他与我家之事无关。”

    以她那么聪慧之人,也陷入了迷惘之中,既不能轻率认定某一门派就是她家的仇人,亦不敢剔除任何家派,只要是有一点点可能性,她都须得细加考虑。

    她不知不觉松开手,罗廷玉站了起身,道:“在下告辞了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叹口气,道:“恕奴家不起身相送啦!”

    她眼看罗廷玉大步走出房门,又听到崔阿伯送罗廷玉出去之声,这才从怀中取出那块翠玉,在灯光之下细细阅看上面的文字。

    翌日,崔阿伯传出端木芙不大舒适的消息。罗廷玉、秦霜波以及疏勒国师等人,都来探视。端木芙到下午时分寸见客,罗、秦二人见她果然略有憔悴之容,当下慰问一番,劝她多多休息,便离开了。

    疏勒国师迟了一步,又到达探视。他由崔阿伯陪着人房,只见端木芙拥衾倚坐,他注视了一会,才道:“我曾精医道,颇有心得,目下见到小姐的气色,大为放心!你只是体力消耗太多,复又心神劳瘁,以致疲惫倦怠,并非染恙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请他坐下,道:“奴家果然没有什么事,国师多才多艺,法眼不凡,使人佩服之至。”

    疏勒国师彪伟的身躯在椅上挪动一下,上身略略倾前,道:“端木小姐,你以才智震惊天下,因此你心神劳瘁之象,并不奇怪。但体力消耗太多这一节,却使我百思不得其解“难道说你突然下决心修习武功么?”

    端木芙心中一震,表面仍然笑吟吟的问道:“国师何以会想到修习武功这一件事上面去呢?”

    疏勒国师道:“以你的身份以及此处的环境,全无使你消耗体力的机会,因此之故,你除了修习武功之外,再也找不出一点道理了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:“武功能使人强身健体,国师此一说法,仍然于理欠通。”

    疏勒国师道:“习武既久,自然能强身健体。但假如是一向劳心之人,突然修习武功,往往会急于求功而累倒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笑一笑,道:“假如我早一点得聆高论,就不致于疲不能兴了。”

    她这话等如已承认自己是练功过度而致,疏勒国师颇感骄傲,仰天一笑,说道:“你不比那些饭量如牛,无思无虑的小伙子,切切不可过度劳动,以致伤了身体。现在请你告诉我,什么功夫竟使你忽然大感兴趣,忽然勤修苦练起来呢?”

    崔阿伯接口道:“我家小姐需要休息,如若是不重要的事,最好改口再谈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摆摆手,道:“不要紧,我就是为了要与国师密谈,才卧床称病的。”

    疏勒国师大感兴趣,道:“小姐既有事见教,鄙人自当洗耳恭聆。”

    他取出一个玉瓶,交给端木芙,又道:“此是鄙人费了无穷的精神气力,才配制成功的灵药,称为‘龙虎丹’,不论是如何虚弱乏力,只要服用一粒,立时恢复如常。小姐放在身边,随时取用,纵是无事服用,也是有益无害。”

    崔阿伯道:“如若此药乃是激发人体的潜能,表面上似是振奋精神,其实却伤元气,为害甚大,小姐须得小心验过,方可取用。”

    疏勒国师回头一笑,道:“假如是那等亢奋之药,鄙人岂敢拿出来奉献端木小姐?此丹以七十二种药物配制而成,其中有三味灵药,乃是稀世之贸,崔老先生不必多虑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谢过,倒出一粒,吞下腹中,霎时全身充满了阳和之气,精神大振。旁人眼中,但见她眼神突然理得十分充足,面色红润,容光焕发,方才的憔悴已完全消失。她轻轻赞一声“好药”,便珍而重之地藏了起来。

    疏勒国师道:“此瓶之内,共有二十八粒,待小姐用罄了,鄙人届时再行奉赠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笑道:“国师这等盛情隆谊,不知何以为报!我想这一瓶灵丹已足够了,我又不是拿来当饭吃,岂有那么容易用完之理……”

    她话声一顿,接看又道:“国师这次东来中土,费了不少心机气力,想来不会这般容易就悄然归去的了?”

    疏勒国师道:“鄙人正要向小姐请教,不知留在中土,有何用处?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:“以国师的雄才大略,加上手下猛将如云,如是宣弘伊斯兰教,以及拓疆辟土,在中原割据一方,这等功业,亦足以垂名史册了。”

    疏勒国师道:“功业名位,有时候可使人感到得不偿失。不过端木小姐这个看法,却使鄙人激起了万丈雄心。”

    崔阿伯冷冷接口道:“问鼎中原,岂是那么容易之事?依老朽看来,国师还是率众回去的好,你在贵国已有了现成的荣华富贵,何必发这等奇想?”

    疏勒国师想了一想,才道:“端木小姐,崔老丈的话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端木芙淡淡道:“那是他个人的意思,与我无干。你们乃是异国高手,他有排斥之心,乃是十分自然之理。”

    疏勒国师又沉吟一会,才憬然大悟,忖道:“崔老丈敌视之言,出自真心。端木芙借他之口,暗示我若是全用西藏高手,逐鹿于中原,定必遭遇到至为坚强的阻力,必须有她出面,又召集一些中原人物,方可冲淡了这种敌意。此时才能以公平的起点,与别的敌手竞争。”

    他向端木芙点点头,道:“承蒙小姐的指教,鄙人如拨云雾见青天,不胜感铭。”

    端木芙道:“国师言重了,妾身岂敢当得指教之称。”

    崔阿伯莫名其妙,全然不知他们在说什么。端木芙又道:“国师再想一想,过一两天,我们才再行讨论不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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